何华:旧游时节好花天

《旧游时节好花天》
——感怀君绍先生
何华

本地作家、园艺家君绍先生4月8日过世,享年87岁。
我和晚年的君绍有过四五次的接触,每次都是好友徐伏钢拉上我一起,陪老先生看胡姬花展、或参加别的活动。我知道,伏钢对晚年的君绍多有照顾,情同父子。作为目击者和旁观者的我,深受感动。
我觉得老人是一座“博物馆”,年轻人应该经常去老人那里走走。君绍不仅是一座博物馆,更是一间“植物园”,几乎没有他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树木。
老人通常有两种:一种豁达开朗,万缘放下;一种倔强如初,疾恶如仇。君绍先生显然属于后者,也许是他人生的经历促使他形成这般性格。是的,他有很多牢骚话。
两年前,君绍的身体还很好,伏钢开车送君绍去柔佛的笨珍,参加《笨珍恋歌》(马仑主编)新书发布会,那次我也随行。发布会上,意外见到杨贵谊、陈妙华夫 妇。我曾在图书馆借阅杨贵谊翻译的《阿都拉传》和《阿都拉游记:吉兰丹篇》,这是两本奇书,非常了不起。没想到有缘碰到它们的译者。
那天君绍很开心,见到不少新马两地的老朋友。发布会之后,我们去了亚洲大陆最南端——丹戎比艾。一路上,老先生兴致勃勃给我们讲解各种园艺和植物知识。接近比艾角的路上,种了很多树,君绍说:“这些是柚木,多美的树呀!”
日落时分,大海风平浪静,景色绝佳。我们在伸向大海的木栈桥上喝咖啡。时光安稳,当下永恒。夕阳下的君绍非常慈祥平和,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轻柔淡定。特定的时空让我看到了老先生的另一面——这才是君绍的本来面目吧?
前年11月,我拿了长假回中国,一年后返新,再度见到君绍时,惊讶他瘦了一半,伏钢告诉我老先生病了,常出入医院。那天,伏钢好意,想让他看看新加坡的变 化,带他去金沙酒店的顶层游泳池“见识见识”。谁料他并不领情,看着一切都不顺眼,这个不好那个难看。不过,伏钢和我心里都明白,老先生尽管“嘴硬”,其 实内心是高兴的。我俩也为老先生高兴,他毕竟登上了金沙的“诺亚方舟”。
午餐时,伏钢为他点了兰州拉面,面很长,他试了几次送不进嘴里,急了,对伏钢抱怨:“白发三千丈,缘愁似个长。你让我怎么吃呀!”伏钢连忙另点了香港虾 饺,老先生说:虾饺要蘸调料吃的。伏钢马上去拿调料,老先生看了,眉头一皱,说:不是这种,是另外一种调料。伏钢即刻去换调料。
事后,我和伏钢打趣,老先生真把你当儿子使唤了,其实他是用这种方式传达对你的依靠和信任。老人有时像小孩,任性不羁,不过也只在“自家人”面前耍个性。 那天,老先生坐在游泳池边,和周遭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,他融不进这个时代、融不进当下、也融不进眼前的这池碧水,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我念念不忘的是,有两次和伏钢一起陪君绍看胡姬花展,现在想想真是“旧游时节好花天”。老先生流连花海,兴奋莫名,不厌其烦地给我们介绍每一种花。我这个 花草盲,听了就忘,实在辜负老先生的一片热情。他觉得花草比人有情,所以看到花草就欢喜。实际上,君绍留给我的最深印象就是赏花时的欢愉和天真。
3月15日,伏钢约我去看君绍,不巧,那天有事不能同去。很遗憾,错过了见他最后一面。听伏钢转告,那天他还念叨起我,说他每期都看我在早报写的专栏文章。
我希望老先生在另一个世界,“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,生生死死随人愿”。
2014-4-1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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